燕子撞墙

向温柔致敬。
——————上学中。

《孩子》

“起开!起开!”


  嘈杂的教师办公室一瞬间寂静,仿佛时间定格,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唯有老旧空调发出的噪声和接水的哗啦啦。


  只见一位装着朴素的母亲一手挎着裂了皮的陈年包一手挽着自己清秀娇贵的宝贝女儿朝里走来。


  办公室的沙发已被学生分出来的高考资料给占领,这位母亲很不满的蹙了眉毛,黄脸蜡皮堆积成山的愠怒。


  她将一排的资料扫开,小心翼翼拉过女儿坐好,还拍了拍她的肩,宝贝似的轻声哄着。


  资料再次被打乱成糟,辛苦一早的学生已经发出不爽的嗔怪,唤醒了被看呆的一众老师,办公室重新恢复人气生机,只不过多了那么丝怪异。


  母亲白了这群学生一眼,嘴里念念有词碎碎可有理:“窃窃什么呢!弄乱了不会再收拾啊,再说了是你们把沙发占着的,我女儿现在金贵着呢,要是坏着了,你们这些破纸赔得起钱?”


  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回到那位女生身上,她长得甜美干净,苗条瘦弱,穿着洗发白的体恤并不觉得哪里金贵得如一掐就碎的烈焰玫瑰。


  卢老师恰好从班上收完作业回来,一进办公室来不及感叹空调给她生的希望,就听见有人唤她:“老卢,那是李秀桃家长吧?”


  卢老师顺着视线望了过去,她怔愣一下,依稀记不清上次见李秀桃是什么时候,这姑娘似乎比以前还要漂亮了。


  卢老师赶紧放下作业朝李秀桃那边走去,一走到前,脑袋就突突作响,一看地上一塌糊涂的资料就知道这对母女干了什么好事。


  李母看见卢老师眼睛发亮,赶紧站起来,毫不知觉脚上踩了多少份资料,印上了多少份战绩。


  “卢老师!你回来得正好,我还想着要等你多久呢!”


  卢老师嘴角一抽,蹲下来拍了拍李母的腿,从她脚下抽出那些被祸害的资料,苦了学生们再一次分配。


  卢老师将李家母女俩请到了招待室,给她们倒水的闲暇,卢老师冷漠严肃的问:“李秀桃,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不来学校?”


  李秀桃低眼没说话,像极了安静的睡美人。


  李母顺势接话,怒瞪了卢老师一眼,手覆在李秀桃的肚子上:“什么语气呢你?我们秀桃不想来了怎么了?”


  卢老师气打不上来,礼貌地将水推给她,压着心里的火气问:“那怎么又想着来了?”


  “是这样的卢老师。”李母一瞬间变了个脸色,殷勤套客气,“我是来给秀桃办退学手续的……”


  “什么!”


  李母赶忙解释:“还不是因为她怀孕了。”


  卢老师瞳孔遽然间一缩,头皮发麻到疼,肾上腺素巨飙,眼镜也盖不住她此时火山喷发的兆头。


  她拍桌而立:“怀孕?!”


  震耳欲聋般,外面喝水写教案分资料的人手都跟着一抖,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密密集集的交谈声。


  李母和李秀桃都被吓一跳,李母拍着李秀桃的肩背,轻轻抚摸着依旧扁平的肚子。


  抬眼凶狠得如匹狼,怒斥:“吼什么吼!”


  卢老师抓了抓一头不怎么蓬松的头发,满眼怒火的看着李秀桃:“你才十七岁!”


  “那又怎么样。”


  这是从进办公室李秀桃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温和,乖巧,一下子拉回往前的那个乖乖女孩儿扬起笑脸的模样。


  卢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喝水润了润被火烧着的喉咙,放缓声音:“所以家长,你是要带秀桃去医院打孩子吗?可以不用退学的,休学一学期……”


  李母讥笑一声,明里暗讽:“谁要做掉孩子?我姑娘要去结婚!”


  卢老师心猛的一颤,脑子骤的转得慢极了,她收不住下巴,震惊之余看了眼李秀桃的神色。


  是那么的——羞涩,腼腆,任人可栽的小可怜小可爱。


  卢老师抹了把脸,擦掉了汗浸的额头,转头询问李秀桃:“秀桃,你打算怎么办?”


  李秀桃茫然了下,随后红着脸的低下头,无意的摸了摸小腹,语气都不自觉变软:“他爱我。”


  卢老师心里骇然。


  她不知道李秀桃消失的这个月经历了什么,是怎么从一个知羞姑娘变成一位即将成为人母还是孩子的女生。


  李母看不爽卢老师,早就了无心思与她谈及甚多,挥挥手不耐烦催着:“你倒是快点儿给我们办呐!咱们还得回去呢!”


  “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吗?!”卢老师忍无可忍地冲她大吼,“你孩子都搞出肚子来了,你还想着怎么把她推出去?!”


  李母也火了,站起来推了卢老师一把,差点揪着她的头发往上拽:“关你屁事!我们家的事儿!你就快点给我办了的!”


  “你孩子也是孩子!”


  李母充耳不闻,反而火上浇油的开始疯狂输出咒骂卢老师,在卢老师手臂上划了不知道多少道指甲痕,直到有别的老师进来,才停止了这场战争。


  而李秀桃,始终在一旁观戏。




  卢老师凌厉飘落的签完自己的名字,冷着张脸的甩给李母,手臂上的疤惊心怵目。


  李母满意的看了眼,拉着李秀桃就走。


  临走前,卢老师忍不住对这以前她十分看中的乖孩子再忠劝告:“秀桃,别做你后悔的事儿。”


  她知道,李秀桃并没有听进去。


  因为她沉溺在了那段荒唐可笑的爱情当中。


  李秀桃第二天被李母拉去妇产科做检查,在这里她见到了许多跟她一般大来医院的姑娘。


  见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失去而痛哭横泪的光彩,李秀桃不禁心中雀跃,微微扬起嘴角,攥紧了手中的报告单。


  可怜的女人们,只有我才保住了我的孩子,只有我才能跟我爱的人结婚。




  李秀桃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场婚礼,只不过简陋了些,人少得可怜,婚纱不是那种拖尾裙,酒席不是高档酒店,而是一条龙服务,随处而倒的污水,就连半长裙李秀桃都要提起,生怕弄脏还不了。


  但她十分幸福,因为她嫁给了他,虽说没有结婚证,但庆幸她能以作为他的妻子待在他家。


  但唯一不如愿的是,他们婚礼结束的第三天,李秀桃的丈夫就去外地打工了。


  仅只有十几岁就辍学成家的人,没有生计就相当于与世界脱轨——等死。




  时间推移,李秀桃的肚子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烈,身边没有丈夫陪伴,又常和婆婆吵架,乃至于她突然早产,打得措不及防。


  李秀桃生了。


  生了一个男孩儿。


  跟她长得像极了。


  所有人都高兴欢愉,就连远方打工的丈夫都匆匆忙忙赶回来,抱着李秀桃哭。


  李秀桃一瞬间被捧到了天堂,所处的脚下步步生花,连眼泪都是甜的。


  她以为她得到了幸福。


  她在这场漩涡中,陷得愈来愈深。




  “妈……”李秀桃哽咽一声,怀里的孩子哭得不行,她被扰得心烦,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


  李母心急打牌,哪儿得空搭理李秀桃,敷衍着:“你你你……你什么?有事儿说事儿!”


  李秀桃手颠着孩子,右耳是贴近手机,左耳是婆婆在厨房胡乱咒骂,李秀桃面上憔悴的滑下一行泪:“妈……孩子我一人带不过来……婆婆又不管……我,我想回来住几天……”


  李母像是听了什么刺激话,冷声呵斥:“回来干什么!不就带给孩子哪儿那么多麻烦?别回来!省得给我添麻烦。”


  “妈——”


  手机传来一阵忙音。


  李秀桃没一阵慌乱,再次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了机,她看着怀中的孩子如同看见恶魔那么的恐怖,一张脸挂着泪的那么苍白。


  婆婆从厨房出来看见这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顺了口胸脯嫌弃道:“摆那脸色做什么?当鬼滚出去当去,晦气……快别让他哭了,闹心得很。”


  李秀桃擦掉泪水,赶紧哄着孩子,等他彻底不哭睡着了才如入水的鱼得了水空气那么的自在一些。


  李秀桃重新拿起手机,给丈夫打了个电话。


  很久,对面才接起。


  “老公,”李秀桃崩不住情绪,鼻尖一酸,喉中染上一股涩哑,“我……”


  “媳妇儿,我在上班呢,有什么事儿一会儿说吧。”


  “可是,我现在就想说……”那边没了声,李秀桃赶紧说:“我一个人带孩子带不过来,妈也不帮我……”


  那边传来丈夫不耐烦的叹息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又没什么工作怎么没时间带孩子了。挂了,忙着呢。”


  好不容易拾起的情绪一下子又碎成稀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一年。


  才一年时间。


  李秀桃似乎感觉到了天堂到人间炼狱,生不如死,被无形之中拖着缰绳往前安排着走的无形肉体的滋味。


  她曾以为母亲的欣然接受到为她妥协安排是天神赐给她良母善母,其实那只是旧的人把她推进新的炼狱。


  妇产科那些同龄的女生不可悲,她才可悲。


  李秀桃浑浑噩噩的走出卧室,甚至聂声聂脚的关门出去,去到镜子前,看见里面憔悴、苍白、像老了十岁的脸找不到一丁点从前的美丽,羞花闭月。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舒了口气,扬起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


  她想。


  不应该这么果断,不应该这么敏感。


  正当转回卧室时,突然停在了婆婆卧房前,被里面的谈话惊到怔住,突然之间开始不住痉挛。


  “反正他们又没领结婚证,大不了我可以说是她不要脸勾引我家原儿的,仗着孩子死皮赖脸的留在我们家呗。”


  李秀桃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得撒了一地的声音,千疮百孔流不尽鲜红美味可观的血。


  她突然想起卢老师的话。


  不要做后悔的事儿。


  不。


  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根据身边老师讲述真实故事改编。


写得不到位,传达的是爱惜自己,找伴侣擦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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